□ 王义文

提起唐宋家，便会想到“东坡居士”苏轼。谈及苏轼，又必然想到他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和慷慨豪放的词风。一位评论家曾这样赞美过他：“词至东坡，倾荡磊落，如诗，如文，如天地奇观。”

他在散文方面的成就同样是卓尔不群的。家之中，从语言艺术的高超优美和境界的独特深远来说，“窃以为”也远远超过了柳宗元、王安石、欧阳修等辈。这很可能是偏见，但文学欣赏从来就是难以“概全”的。

苏轼的散文游记，如《放鹤亭记》、《喜雨亭记》，又如《石钟山记》，把情景交融的传统写法发展为描写、叙述和议论的错杂融合，特别在意境的独创性上，达到了更高的审美层次。

在他的散文中，要论语言文字的凝炼和情趣之丰富，最短又最美的，要算《志林·夜月寻张怀民》这篇了。

全文仅80余字，可谓短文之最。但在这样“经济”的篇幅中，却蕴藉着一片如此明净而又开旷的景色与诗情，这在散文史上是空前的。

诗人“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看见了一片月光，于是“欣然起行”，前至附近一所寺庙寻找他的朋友张怀民，正好朋友也没有入睡，于是“相与步于中庭”。

于是出现了一幅近乎透明的神妙世界的图画：“庭下秋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于是诗人发出了悠长而深远的关于人生感兴的叹息：“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实乃点睛之笔。

两个挚友或情人，在月光如水的中夜，徘徊在树荫下，默默无语地思索着人生旅程，在这种梦幻般的时刻，也许曾是很多人少有共享感悟过的。

能用如此凝炼胜诗的语言写出它给我们以如此丰美之艺术享受的，恐怕只有苏轼。

这便是天才对于我们是如此珍贵而值得崇敬的缘故。

【附】苏轼

夜月寻张怀民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斛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秋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