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是清华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笔名格非,2015年他依靠作品"江南三部曲"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格非的作品自成一格,有着鲜明的个人色彩,也正是因此他一直被各方学者认为是"先锋作家"。2019年,格非在山西首届吕梁文学季中,向各方学者分析了,乡村在城市化进程中是否会消失的问题。
乡村的消失其本质是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对立
格非眼中的"乡村的消失"是个伪命题,因为乡村是不可能会消失的,这里的"乡村的消失"实际上是指在城市化进程之下,乡村文明被城市文明取代,而乡村文明的没落伴随而来的其实是乡土文化的兴盛。
他运用了西方的说法,乡村是上帝赐予给人类的,也就是说乡村是随着人的出现自然而然产生的。而城市不是,城市是乡村的更高级形态,是由人创造的。在他看来,乡村消失意味的是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的矛盾对立。
最早的城市文明兴起于西方国家,以英国为代表。当时的英国还处在农耕社会,贵族阶级拥有奴隶为他们创造财富。而科技的发展和航海大发现,促进了英国社会的转型。工业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传统的英国社会,出现了新的职业和阶级。
自此以后人口逐渐流向城镇,乡村里以耕种为生的人放下了锄头,走向了工厂,开始成为一名为资本家工作的工人。乡村人口的流失彻底改变了当时英国的性质,城市文明兴起,乡村文明走向了没落。
英国的城市化进程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也曾产生过激烈的冲突,造成了社会矛盾的激增。传播学中的芝加哥学派正是为了探讨城市化进程中所出现的种种社会问题,不仅有科学和宗教的冲突,也有个人和整个社会的冲突。在当时的民众眼中,城市的高楼林立就像一个张着嘴随时准备吃人的怪兽,工业化甚至一度阻碍了英国社会的发展。
英国曾经因发展经历过的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冲突,如今的中国也正在经历。据不完全统计,2012年前的十年,全国每天消失了近百个自然形成的村落,中国的乡村正在逐渐消失。
乡村文明的消失,给了乡土文化发展的契机
中国的城市化自改开之后逐步加快,很多人会说中国的乡村文明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如果步入城市化,可能如今的中国就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而是一个跟美国同样强大的发达国家。
这种说法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先不论两个国家的发展方向有所差异,就是两个国家的文化也大不相同。
美国的发展步调与中国大不相同,其原因在于它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国家。它的文化是吸收其他国家的文化而形成的新文化,换句话说美国没有经历过乡村文明,也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文明。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田地收获全机械化,郊外不是自然形成的村落,而是白领的社区。看起来美国有乡村音乐,地广人稀符合乡村的标准,但其只是"伪乡村"罢了。
在美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农民,有的是农场主,是拥有大城堡的资产阶级,而那些受农场主雇佣的耕作之人,他们是工人,自然谈不上什么乡村文明,美国从开始就是一个工业性质的国家。少了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冲突,让美国在发展的过程中避免了两种文明的冲突,所以他们只能到处提倡所谓的"平等、自由",来弥补他们文化的缺失。他们社会主要矛盾是混合人种带来的种族歧视以及资产阶级带来的悬殊。
中国乡村虽然在逐渐减少,但乡村的消失并不是真正的消失。中国文明其本质是依靠乡村建立起的自成一套的文化体系,乡村虽然一步步走向没落,但依附乡村兴起的乡土文化反而因乡村的没落而受大众的欢迎。背井离乡之人都有乡愁,乡土文学更能够给他们带去共鸣感。
所谓的乡村的消失不过是换为了一种抽象的存在方式,即以乡土文化的形式存在。而中国的城市化进程遵循着自己的模式,乡村跟城市之间的冲突远没有英国那样激烈,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城市的接触程度越来越高。乡村的人口流向城市接受城市的过程,在中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潜移默化的。
古代虽然初步形成了城镇,却没有明确的区分乡村和城镇的界限,集市和城镇总是一起出现。可以从很多古代作品中看到,虽然城镇之中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但他们依然保留着乡村生活的方式,因此那时候的城镇只是乡村更高级的形态,本质上并不属于城市。
直到近现代,西方文化的传入,城市开始与乡村有着明确的界限,但依然没有产生乡土文学。其原因在于当时的乡村人口远远大于城市人口,城市中的人群大部分是富人阶级,或是能接受新潮思想的弄潮儿,对家乡的情怀并没有那么浓烈。
乡村靠着当代中国文人发展延续
在中国几千年的进程中,乡村一直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莫言的作品一直是以中国的乡土文化为基础,再将乡土色彩同人相结合,使他的作品有超越时空之感,充满了"怀乡"、"怨乡"的矛盾感情,也因此他被文学界人士归为"寻根作家"。
当代中国城市人口已经远远大于农村人口,大量的乡村人口开始进城寻找新的生活方式,而随着中国社会的迅速发展,西方社会的现代都市开始在中国涌现。之后中国的知识分子开始觉醒,离开故土的知识分子产生思乡之情,他们将这种情感诉诸笔下,渐渐形成了乡土文化。
当代的中国文人将中国的乡村文明凝结成了一个个具有中国色彩的符号,形成独具中国特色的乡土文化。
近代的中国还是一个以乡村为主的社会,虽然有西方国家的新思潮涌入,但其主流文化还是以中国乡村为基础发展起来的文化,人们生活的模式,和遵循的社会规则都相较之前没有过大的改变。而城市化带给乡村更多的选择空间,带去的是一种新文化,因为城市化在中国存在的时间还不长,所以中国乡村文化为主流的社会,并未受到强烈的动摇。
乡村的急剧减少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乡村的减少带来乡村文明的消逝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当代的中国文人让依附乡村形成的乡村文明,以乡土文学的形式得以延续,并且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乡土文学在民间的欢迎程度更高,乡村靠着另一种方式得以延续。
乡村是存在记忆中的温暖,城市发展应延续这一温暖
前面有提到乡村的消失其实意味着乡土文化的发展,在城市化进程加快的当下,以上海、深圳等大都市为代表的现代化城市,其间的乡土文化又该何去何从。千年间中国人的文化思想都是依附乡村而产生,而如今乡村正面临解体,未来的城市和走向城市的人心灵的归属又在何方?
格非认为,这种巨大改变带来的"失重感"避无可避,城市现代化进程无法止步,同样城市化进程中带来的诸多社会问题也值得重视。亲情的缺失,邻里之间的冷漠,人情味的消失。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乡村是记忆之中家的存在,有妈妈熟悉的唠叨,有鸡犬相闻的人声鼎沸,有的是随处可见的温暖。乡村自然淳朴的人性,人与人之间交往时的真诚相待,应成为当代生活在城市之中的人所追求的东西。
如今中国社会面临的是乡村的没落,今天的文学作品就应该致力于回答大众乡村的没落应该由什么代替它,填补这一空缺。还应告诉每一个处在这一进程中的中国人,他们未来心灵的归属应该在何方,消除他们的迷茫之感,这是文学作品的意义所在。城市化和乡村的冲突不仅是不同生活模式的冲突,也是两个对立文明的冲突,是这个时代应该正视的问题。
对于乡村的消失,大众不必太过悲观,因为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不是非此即彼的存在,而是能够相互融合互相促进的存在。传统中国文化是依附乡村发展起来的,乡村文明一直被传承。乡村的消失其代表的仅是农耕时代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慢慢退出舞台,但乡村抽象而出的乡土文化却迎来了一个发展高峰。
普通人能做的大概就是,将传统农耕社会互帮互助,邻里友爱的淳朴又温暖的气氛,带往都市,让乡村文明在城市文明的入侵中得以延续。让质朴又实在的乡村文化,滋养和温暖现代忙碌都市人缺失温暖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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