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迅文学思想的现代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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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0年第6期 论鲁迅文学思想的现代生成 陈 红(嘉应学院摘文学院,广东旗 梅州514015) 要:鲁迅的文学思想是他在域外文学思想和中国现实的主体体验中纠葛而成的,是他融会先 进思想文化资源、积极批判中国国民劣根性、探求中华民族“固有之血脉”和追寻现代精神的结晶。鲁迅革 命文学思想的发生标志文学思想的现代生成,并与其创作、译品一起推进了中国左翼文学的发生进 程,且使中国文化得到提升并成为世界左翼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关键词:鲁迅;文学思想;左翼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0429(2010)06—0039—06 中国左翼文学是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文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在这一过程中,鲁迅的贡献 非常突出。在一定层面上,不理解鲁迅的文学思想就无法理解中国左翼文学发生进程中出现的诸 多现象。当然,鲁迅的文学思想并非一开始就自成体系,它有一个生成、发展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 他融会先进思想文化资源、积极批判中国国民劣根性、探求中华民族“固有之血脉” 和追寻现代革 命精神的过程。在多重意义上,鲁迅文学思想的形成都标志着中国文学思想的现代生成。 鲁迅对“文学”的一个基本判断是:“根本问题是在作者可是一个‘人’,倘是的,则无论写 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文学’。”l2_( 因此,“为起见,要有‘人’,‘ 文学’倒无须急急,人做出东西来,才是文学。”l3 J( 埔 这表明,鲁迅文学思想的核心、基点 或日出发点仍在于“立人”。当然,这里的“人”指的不再是“五四”时期的启蒙先驱者,而是现代者。 这种思想有一个形成过程。 1907年,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一文中指出中国“积弱”之源根底在“人”。他提倡“掊物质而张灵明,任 个人而排众数”,“人既发扬踔厉矣,则邦国亦以兴起”。l4 J( 他强调说:“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 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 人国。人国既建,乃始雄厉无前,屹然独见于天下,更何有于肤浅凡庸之事物哉?” 儿 ’他认为欧美之强 “根柢在人”,“是故将生存两间,角逐列国是务,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若其道术,乃必尊个性而张 收稿日期:2010—10—16 作者简介:陈红旗(1974一),男,吉林双辽人,嘉应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与文化。 基金项目:本文系作者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左翼文学研究”(编号:lOCZW058)和教育部 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青年项目“中国左翼文学的发难与演进(1927—1937)”(编号: 09YJC751035)的阶段性成果。 ・39・ 精神。假不如是,槁丧且不俟夫一世”。 J( ’他又说:“东方发白,人类向各民族所要的是‘人’。” ’因 此,立国、立民都要先“立人”。“立人”则要改造国民劣根性,提高国民精神素质。“立人”是鲁迅思想的基 石,是他思考“文学启蒙”、“改造国民性”、“现代”等问题的思想基点。 鲁迅的“立人”思想根源于他对某些西方现代文化的接受和自身的“中国体验”,即在南京和日本求 学时期对严复翻译的《天演论》所内含的“进化论”思想以及对章炳麟、梁启超思想的接受。鲁迅曾 回忆过自己南京求学时开始接触进化论时的情景:“看新书的风气便流行起来,我也知道了中国有一部 书叫《天演论》……一口气读下去,‘物竞一天择’也出来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也出来了,斯多噶也出来 了O”[6](295一 另据周作人回忆,严复每出一部译著,“鲁迅一定设法买来”l7](’ 。通过严复的译著,鲁迅 了解了西方的政治、伦理道德、法律观念,这些不同于中国传统儒道释的新观念对鲁迅的影响很大。在 日本,鲁迅不但进一步接触到进化论思想,还与晚清党人章炳麟等有了直接接触。章炳麟是晚清时 期著名的家,他的思想核心是“以革政挽”,他的《馗书》和邹容的《军》对清末运 动起过巨大的推动作用。正所谓:“章炳麟《煊书》、邹容《军》先后出书,海内风动,人人思想 矣!” 鲁迅自己也说过:“倘说影响,则别的千言万语,大概都抵不过浅近直截的‘军马前卒邹 容’所做的《军》。”l9】( ”就此而言,鲁迅无疑受过这些先驱及其著作的影响,尤其是邹容和他 的《军》。 值得注意的是,章炳麟、梁启超等人的思想立足点固然是为了力证民族的合理性、合法性,但他 们和康有为一样对西方法国大式的“”怀有深深的忧惧心理。章炳麟在1897年忧心忡忡 地说:中国的“”本来“系一国一姓之兴亡而已”,但如今“不逞之党,假称以图乘衅者,蔓延于泰 西矣”,而且“民智愈开,转相仿效。自兹以往,中国四百兆人,将不可端拱而治矣”。l1。。梁启超一面强调 “Revolution”为“今日救中国独一无二之法门”Ⅲll_(4’,一面又对20世纪初叶国内情绪的高涨而担 忧、焦虑,他说:“一二年前,闻民权而骇者比比然也,及言者起,则不骇民权而骇矣。今日我国 学界之思潮,大抵不骇者,千而得一焉;骇不骇民权者,百而得一焉;若骇变法骇西学者殆几绝 矣。”¨ 儿 相比于这些前辈对既排斥又不得不承认它是世界范围内不可抗拒的潮流的矛盾态度,鲁 迅更多的是从“立人”和进化论视角合理地审视问题,他将“”视为国人“人立”乃至人类进化、 改革的一种必要方式或方法:“其实‘’是并不稀奇的,惟其有了它,社会才会改革,人类才会进步, 能从原虫到人类,从野蛮到文明,就因为没有一刻不在。”l3_( 不过,就上述鲁迅对“”内涵的理解而言,他的认识与梁启超对“”内涵广义上的界定是非 常接近的,梁启超说:“之义有广狭。其最广义,则社会上一切无形有形之事物所生之大变动皆是 也。其次广义,则政治上之异动与前此划然成一新时代者,无论以平和得之以铁血得之皆是也。其狭义 则专以兵力向于者是也。”_l 3_(115)这里,仅凭这段话我们还不能肯定鲁迅与粱启超在思想上的 继承关系,但二者之间显然有内在关联性,有学者已经注意到梁启超的“新民”思想对鲁迅“立人”思想 的形成影响很深,认为梁启超的“新民说”是鲁迅“‘立人说’的起点”l1 I( 。这是有道理的。但笔者认 为,鲁迅更为认同的是梁启超提倡“诗界”、“文界”、“小说界”口号背后强化“思想” 作用的功利主义文艺观。梁启超的主张不但展示了一种开放性视域,还为思想文化界提供了一种新的 知识、观念、思维方式和工具理性。他将诗歌、散文提到启蒙、改造、净化、重铸国民精神的高度,将小说 提到“新民”、“救国”的高度 ,这在当时的思想文化界是振聋发聩的,沿此,“思想”的功用观被广 泛接受了,在众多的接受者中是包括鲁迅的。 与此同时,鲁迅在日本学习时期所接受的西方近代进化论思想和美国学者Smith反思中国国民性 的探索精神,激发了他从事批判中国传统文化的“反题”研究的热情。[161(91’因此他在“五四”时期开始参 加新文化运动,写了《狂人日记》等作品抨击封建礼教、制度、伦理道德的“吃人”本性,写《阿Q正传》等 作品抨击国民的“精神胜利法”,等等。通过对国民性思想主题的分析,鲁迅得出中国数千年“积痼”的 根源在于中国人的“奴性”等国民劣根性的深重。鲁迅对思想的接受和对思想功用的信服,对 ・40. 其“立人”思想体系的构建有着积极的作用,反过来,这些思想又成为其文学思想发轫的远因。就 这样,“立人”思想、“改造国民性”目标、对“思想”的自我认同、浪潮的兴起和现实生存境遇,促 使鲁迅在20年代中期就介入了刚刚发端的“文学”。 在鲁迅这里,立人、新民、启蒙、改造国民性等问题归根结底指涉民族国家命运。这种功利目的背后 的价值预设,使得他没有在“彷徨”和苦闷中固守自身赖以安身立命、功成名就的新文化运动干将的光 环,而是一旦发现“五四”启蒙文学的药方无法医治中国社会痼疾,就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新的进步文学 形态——文学,将与文系起来。他承认文学和是有关系的,就像那些文学家所说 的那样,文学可以宣传、鼓动、促进发展,尤其是“大”可以对文学产生大影响。但他强调说: “在时代有大叫‘活不下去了’的勇气,才可以做文学。”这包含着他对“文学家”的要求。 他还根据俄罗斯作家叶遂宁和梭波里在“十月”前后对不同的体认得出:“文学家风起云 涌的所在,其实是并没有的。” 儿 ’也就是说,鲁迅一开始对文学本身就是肯定的,他非常重 视文学本身的正面作用,同时又警惕打着文学招牌的骗子。 鲁迅认可“文学”的功用,延续的仍然是《新青年》上所说过的“思想”的药方。他说:“文 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 可是,经历过晚清思想、“五 四”新文化运动、“五卅”运动和1927年反政变后,他对“思想”作用的有限性已经认识得很清 楚。他在给《猛进》周刊主编徐炳昶的信中说,尽管重提“思想”未免可悲,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 法,而且还要准备“思想”的战士,等到战士养成了,才能和敌人再决胜负。对于这种意见,连他自 己也觉得“迂远而且渺茫”、“可叹”,但他希望于《猛进》的也终于还是“思想”。沿着这种视角,他 根据徐炳昶认识到的中国人惰性中两种最普遍的表现形式——“听天由命”、“中庸”——的话题发挥开 去,指出这两种态度的根底不仅仅是惰性,其实乃是卑怯。遇见强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这些话来 粉饰,聊以自慰。倘若中国人有了权力,看见别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数”作为护符时,多是凶残横 恣,宛然一个暴君,做事并不中庸;待到满口“中庸”时,乃是势力已失,早非“中庸”不可的时候了。“一 到全败,则又有‘命运’来做话柄,纵为奴隶,也处之泰然,但又无往而不合于圣道。”鲁迅认为就算没有 外敌,这些现象也可以使中国人“败亡”,要“救正”这些现象,“也只好先行发露各样的劣点,撕下那好看 的假面具来”。 ‘ 鲁迅对于思想作用有限性的认知深化了他对与文学关系的认识,尤其是经过1927年反 大和严厉的“文禁”后,他对与文学的关系、大对文学的影响等问题的理解更加深化了。在探 寻文学作为一种新的启蒙文学形态时,他提倡歌颂“铁与血”的真正的“文学”。在他的眼中,真正 的文学是一种真的声音,是透过来带有血气和血性的“真的人”的“真”声音。因此,他对中国传统文人 不敢说真话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他认为中国礼教的严格使文人往往在体质上“弯腰曲背”、在精神上极为 驯良,对于应该“正视”的问题,“先既不敢,后便不能,再后,就自然不视,不见了”。一些文人就算在作品中 表达了不满的情绪,可一到快要显露缺陷的危机时总即刻连说“并无其事”,同时闭上眼睛看见一切, “于是无问题,无缺陷,无不平,也就无解决,无改革,无反抗”。 鲁迅希望出现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 的“闯将”与“新文艺”。显然,这里的“闯将”意指着家,“新文艺”意指着文学。同时,他对前人强 调文学的功用的议论持怀疑态度。他承认文学有促进和完成的作用,但也认为这样的文章 是无力的,他从文艺的自身规律出发得出的观点是:“好的文艺作品,向来多是不受别人命令,不顾利害,自 然而然地从心中流露的东西;如果先挂起一个题目,做起文章来,那又何异于八股,在文学中并元价值,更 说不到能否感动人了。”I31(418)这表明他保持着正确的文学本体意识。 鲁迅清醒的思想意识直接来自于他的失望记忆和自身的创伤体验。他说:“见过辛亥,见 ・41. 过二次,见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 ㈤ 他 又说:“我觉得以前,我是做奴隶;以后不多久,就受了奴隶的骗,变成他们的奴隶了。” J【 对 改造社会并无大的实绩的认知和对自我奴隶身份的透视,使鲁迅更为注重自我的生命感受,不愿轻 易相信一切预约的未来黄金时代。他反对将薪伦理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反对为了整体利益必须 牺牲个人利益,包括个人的生命,反对把个体的生命看作是微不足道、没有价值的传统观念;他反对学生 、示威、,徒手去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他认可者为牺牲的精神和信念,但他更强调 爱惜人尤其是青年的生命,他批评那种“左倾幼稚病”的观念,强调革不不在于敢不敢死, 是要流血的,但流血不等于,那种以血的洪流淹死一个敌人、以同胞的尸体填满一个缺陷的说法是 非常陈腐的。对于,他的意见集中到一点就是:“其实是并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I21](297’鲁 迅的这番话说得确实“十分恳切”,诚如钱理群先生所说的那样,“几乎是击中了一切‘’高调的要 害,但又说的全是常识” 。 鲁迅对常识的追求、敢于直面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的精神,使他对后来文学中的高调逻辑保持非 常清醒的态度。他说:“‘打’,‘打’,‘杀’,‘杀’,听去诚然是英勇的,但不过是一面鼓。即使是鼙鼓,倘 若前面无敌军,后面无我军,终于不过是一面鼓而已。” (544)1927年12月21日,鲁迅做了一次讲演,剖 析了文艺、与政治的关系。他觉得文艺和政治时时在冲突之中,文艺和原不是相反的,两者之 间的同一性就是“不安于现状”。政治要维持现状就会和文艺产生分歧,文艺也就成了政治家的“眼中 钉”。文艺家大致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离开人生,或者专讲“梦”、“将来的社会”,他们生活在象牙塔中, 但仍难免受到政治的压迫;一派生活在十字街头,他们对现状早就感到不满意,又不能不反对,不能不开 口,“‘反对“开口’就是有他们的下场”。他还以自己在广州时对吴稚晖的批评为例,认为“打打打,杀 杀杀,革革革,命命命”是不能算作文学的,与文学并不能连在一块儿,做文学的人总比者 “闲定一点”,者是没有功夫做文学的;成功以后,闲空了一点,有人恭维、颂扬,这已不是 文学,而是对权力者的颂扬;文学家和家完全是两回事,诋斥军阀不合理的是文学家, 军阀的是家,孙传芳是家用炮轰掉的,不是文艺家用文章赶走的。『23J“¨一H9)因此,他 对“文艺是的先驱”的说法并不赞同,觉得“这很可疑”。l2 对创造社片面夸大“文艺的旋乾转坤的 力量”,他认为他们是“踏了‘文学是宣传’的梯子而爬进唯心的城堡里去了”。E251 踟’他还批评了文 学者主张的“含混”、“不能彻底”,“向‘的智识阶级’叫旧东西,又拉旧东西来保护自己,要有 者的名声,却不肯吃一点者往往难免的辛苦”,于是不但“笑啼俱伪”并且“左右不同”。 鲁迅对“思想”本身功用有限性的强凋,对所谓“文学家”的高调逻辑、文学方和 文艺创作的批评,引起了太阳社、后期创造社成员的猜疑和不满,双方的思想分歧加上后者文人相轻的 意气用事和宗派主义情绪等因素,使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论战。有意味的是,正是由于1927年血的教训 和1928年文学论争才使鲁迅超越了机械进化论的思想局限。在这次论争过程中,鲁迅被“挤”得 看了一些科学文艺论,“明白了先前的文学史家们说了一大堆,还是纠缠不清的疑问。并且因此译了一 本蒲力汗诺夫的《艺术论》,以救正我——还因我而及于别人——的只信进化论的偏颇”_z ’。而且, “正是这期间鲁迅的思想反映着一般被蹂躏被侮辱被欺骗的人们的彷徨和愤激,他才从进化论最终的 走到了阶级论,从进取的争求的个性主义进到了战斗的改造世界的集体主义”【28J“ 。此后,鲁迅 日益走近马列主义,这就实现了其文学思想的新飞跃。 在鲁迅思想转变过程中,如果说他对一些社会科学知识的接受有着一定的被动性,那么他对苏俄政 治、文化领域的探求尤其是对相关的无产阶级文艺理论的学习和接受则完全出于自我认同。在此, 我们不妨先来关注一个细节。任国桢的《苏俄的文艺论战》在1925年8月北京北新书局出版时,鲁迅曾 为此书写过相当于序言的“前记”,他介绍说,1917年十月后进入战时主义时代,“其时的 急务是铁和血,文艺简直可以说在麻痹状态中”。他还简要介绍了苏联早期文学团体“烈夫派”兴起与 发展过程中的波澜和变迁,他说:“那主张的要旨,在推倒旧来的传统,毁弃那欺骗国民的耽美派和古典 .42. 派的已死的资产阶级艺术,而建设起现今的新的活艺术来。所以他们自称为艺术即生活的创造者,诞生 日就是十月,在这日宣言自由的艺术,名之日无产阶级的艺术。”这表明他对无产阶级文学已经有 了一定的了解。在文章的最后,他则对中国思想文化界“至今于苏俄的新文化都不了然”的情形表达了 不满。 拍¨鲁迅对此书非常重视,曾多次提及该书,并主张当时的青年多看看这类书。这表明了他 急切了解俄苏文艺界情形乃至积极传播俄苏无产文艺思想的精神诉求。等到了1928年以后,鲁迅主编 或参编的《奔流》、《大众文艺》、《萌芽》、《新地》、《文艺研究》等文艺刊物,无一例外的都极为重视俄苏 文艺尤其是文艺方面的翻译和介绍,他自己也亲自译介了很多国外作家的理论主张和文艺创 作。他还译介了《苏俄的文艺》一书,将之视为《苏俄的文艺论战》的续编,辨析出论战双方的瓦浪 斯基一派偏重文艺、“那巴斯图”一派偏重阶级的不同。_3 U_(3o6)该书的译介明显隐含着他对1928年 文学论争的“观照”,这对“左联”乃至党组织制定健全的文艺都有借鉴和参考性价值。 鲁迅对俄苏无产文艺思想资源的借鉴使其自身的文化视野由民族、思想转向阶级。 在“左联”成立大会上,鲁迅在《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在左翼作家联盟成立大会上的演说》中指 出,如果“左翼”作家不和实际的社会斗争接触、不明白的实际情形、自以为诗人或文学家高于一 切,那么他们是很容易成为“右翼”作家的。因此,他认为今后应该注意的是:第一,对于旧社会和旧势 力的斗争,必须坚决、持久不断,而且要注重实力;第二,应该扩大战线;第三,应当造出大群的新的战士; 第四,联合战线是以有共同目的为必要条件的。l3l_ 卜 这篇文章不仅对“左联”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 义,也标志着鲁迅文学思想的真正成熟。 通过勾勒鲁迅文学思想生成的情形,可以看出:鲁迅的文学思想是以“立人”思想中独特 的人性关怀为思考的逻辑起点和精神源头,以改造国民性为激发文学思想发展的动因,以文学创作 和1928年前后的文学论争为实践基础,合理吸收了一些马列主义思想。鲁迅文学思想的独特 性和深刻性,使他成为30年代左翼文艺界的一面旗帜,使他逐渐成为左翼文艺运动的精神领袖,代表了 左翼知识界的良心和理性,突显了中国左翼作家的人文关怀、民族国家关怀和追求马列主义现代性 等基本特征。 当然,如是说并不表明我们可以忽视新文化阵营、左翼文艺界在鲁迅文学思想形成过程中所起 到的重要作用。事实上,鲁迅和“左联”乃至整个文艺界的关系都是“相互发挥的”。F 321(585)鲁迅的很多 文学思想都是在当时文艺界的影响和论战中形成的,是整个中国进步文化界思想结晶的一部分,也 是通过左翼同人间接地从日本和苏联等国家获得的,瞿秋白、任国桢、柔石等“朋友”,以及郭沫若、成仿 吾、梁实秋等“论敌”,都对鲁迅文学思想的形成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至于呼唤“铁与血”的文 学、主张先做“人”后做“文学”,也并非鲁迅的独创,而是“五四”以后进步文艺界基本认可的一 种思想观念。比如恽代英早在1924年就要求青年“能够做脚踏实地的家”,培养感情,感情丰 富了,“自然能写出的文学”。_3 ¨ ’郭沫若则号召青年应该到“兵间去,民间去,工厂间去,的漩 涡中去”。 太阳社、我们社等社团成员并不讲“立人”、“批判国民性”,但都走向了左翼文艺,他们的 态度也比鲁迅更为明确和坚决。不过,相比于当时文艺界普遍存在的“左倾幼稚病”倾向而言,鲁 迅的文学思想显然要更为成熟、准确和具有学理性,表征了当时中国文学思想的高度和深度。 此外,从根源上说,鲁迅乃至整个中国左翼文艺界的文学思想主要来自日本和苏俄。从域外革 命思想史的发展脉络来看,俄苏无产阶级文艺是世界范围内左翼文艺运动成绩最突出、实践马列主 义思想最为成功的艺术形态。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落潮以后中国学界极为重视日本和俄苏无产阶 级文艺等精神资源的群体氛围,使鲁迅完善了自己的文学思想,所以其思想实际上是他在域外 文学思想和中国现实的主体体验中纠葛而成的。最关键的是,鲁迅的文学思想是扎根于中国现实 ・43・ 生活的,为中国进步文艺界追求、建构现代性乃至无产阶级文化设立了一种标尺,并与其创作、译品 一起推动了中国左翼文艺运动的健康发展,推进了中国左翼文学的发生进程,且使中国文化得到提 升并成为世界左翼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参 考 文 献 [1]陈方竞.鲁迅与浙东文化[M].吉林大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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