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性研究何思源-KIETH Richards2（1.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北京100101； 2.剑桥大学地理系，剑桥CB2 3EN）摘要：青藏高原髙寒草场退化经常被归咎于过度放牧和牲畜超载，然而其深层原因与制度环境密切相关.
土地所有制以及与之适应的生产生活策略都影响着草场退化和恢复.本文在藏北高原某村通过访谈和民族志
研究，梳理了草场与牲畜所有权与使用权制度变迁，从社会-生态系统角度分析了草地退化语境下牧民的环
境与制度认知以及对制度变化的适应.研究表明，在草场承包制度所代表的现代化过程中，牧民的适应性主要 表现在三组对立关系的作用：1）本土知识所要求的资源集体利用与树立围栏为代表的产权科学界定；2）传统 文化和宗教习俗的自然观与现代生态保护和资源利用的价值观；3）应对气候风险的生产方式与依赖和
市场的资源管理.制度因素叠加在气候因素上加深了草场退化，而草场承包制度尚未达到其“生产-保护”的
平衡.因此，在高原生态脆弱地区，如何继续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保证原住民福利，保有特有的生态系统和文
化，需要将草场退化问题置于制度环境视角下.研究提出改善制度环境以实现与草地资源可持续利用可以通
过：1）理解本土知识对气候变化等环境变迁的解读（习俗-）；2）加大放牧方式的灵活性并予以制度保障
（短期-长期）；3）建立将资源、环境、牧民和市场相连接的管理机构或促进各机构间的合作（单一-整体）来实
现.关键词：草场退化；气候变化；家庭承包责任制；现代化中图分类号：N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8036（2019） 04-0083-101背景与意义草原生态系统受到气候条件的强烈影响⑴，作为草场的草原生态系统的维持也受到牧业活动的持
续影响宀‘）.研究认为适度的干扰有利于草场的健康和可持续⑷，但将草场退化归因于过度放牧与牲畜 超载似乎也很直观•然而，草场退化的深层原因往往需要上溯到引发这类行为的制度环境.研究普遍
认为，基于环境适应性，特别是气候适应的游牧所保持的灵活性和移动性是保障草场资源合理利用、草 原生态健康的关键因素⑺•伴随着草场制度变迁，放牧策略受到了影响，也导致了生态条件变化心回•应 对草场退化是我国环境的一个重点领域，的有效性受到连续性的显著影响⑴-⑵.草场管
理具有系统性，涉及环境保护、农业现代化、减贫等多个方面⑴），相应管理机构实质上存在利益冲 突，可以被表述为“生产-保护”摩擦〔⑷，而草场管理的现代化的最终目标是解决这一问题，将草地保护 与生产整合来减轻贫困，实现资源可持续利用.草场承包制度作为一种现代化管理，其改革初衷是为了通过给予个体家庭长期的草场使用权 来激励牧民在生物物理条件内保有草场并对改良土地进行投入⑺.这一私有化过程中的典型措施收稿日期:2019-08-24作者简介：何思源（ 1984-）,女（汉族），山西太原人，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
国家公园与自然保护地管理、保护地社区协同发展、生态系统服务.84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8卷是实施牧民定居工程和为草场设立围栏•然而，个体围栏与草场承包制度自1983年实施以来，其对草场
退化面积的影响一直是争论焦点［，5'，6］,学者认为这一制度变迁并没有达到全面改善草原生态系统稳定 性与提高牧民生活质量的初衷［'7''81.以社会-生态系统中系统要素关系为视角的研究指出，在对这一制
度的解释、监督实施与牧民的适应等过程中都存在问题［19'20］-不少牧民认为《草原法》宣传不到
位⑷；对使用权的解释存在模糊性，地方精英有权力寻租的空间⑻；不公平的草场分配导致过高的 载畜量，草地退化和贫困⑶；围栏不能及时到位造成越界放牧争端⑺)；仅分配冬春而无夏秋草场的不完 全合同抑制了牧民投资管护的积极性〔如；个体草场上超载过牧等行为很少受到惩罚或者只有象征性惩
罚⑻.在科学计算的“载畜量”内进行放牧被认为是草场可持续利用的前提(⑷，然而忽略牧民的“行动者
视角”被认为是牧民难以接受科学测算的载畜量的主要原因，放牧对于他们而言并非简单的控制牲畜 数量，而是要全面适应“现代化”的复杂过程，应对气候波动以及资源条件的变动⑻.草场退化具有长期的生态和社会影响.上述研究表明，自上而下的制度推行需要考虑青藏高原地区
的环境脆弱性和生计脆弱性，不能在推行所谓现代化管理方式时忽略富有文化内涵和实践经验的本土 生态知识，而要理解牧民的行为选择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风险和不确定性的认知和应对上⑴心).特别
是在环境风险上叠加制度风险时，如何让牧民继续拥有资源管理的自主性、保有本土生态实践、避免在
生计上完全依赖，是实现草地社会-生态系统可持续的前提.本文以藏北高原高寒草甸退化为社会-生态背景，通过梳理某典型村落的草场制度变迁，从社会-
生态系统的生物物理条件与社会经济条件相作用的视角，解读制度变迁如何叠加在环境变迁上影响草
场退化，分析牧民对草场承包制度实施的认知以及与之适应的生产生活策略，试图从牧民对制度变迁的 适应上寻找制度改善的途径，以期在现代化过程中实现草地生态系统的健康和资源的可持续利用.2研究区域研究区位于藏北高原那曲地区，处于高寒半湿润季风气候区，根据那曲气象站纪录，多年平均气温
-1七，多年平均降水量432 mm,每年5月到9月为雨季，提供全年约%的降水，主要植被类型为高寒
草甸.研究地K村海拔4400米，山地坡面以小嵩草(Kobresia pygmaea)草甸为主，谷地为藏嵩草(Kobresia
Ubetica)草甸，均为村落牧场所在(图1).K村为自然村，建于1980年.全村有户籍人口 81人，均为藏族，
分属12户，存在比较密切的血缘关系.据2010年统计，全村共有草场1466. 7公顷，牲畜1139头，其中耗
牛485头，绵羊511只，山羊137头.人均年收入约为2950元.3数据来源与分析方法数据来源包括气象记录数据、统计数据和问卷调査.气象记录数据为那曲标准站多年气温和降
水数据(1955-2008)，统计数据主要包括：《统计年鉴＞( 1992-2010)、K村社会经济数据与草 场分配指导文件.农户调查数据于2010,2011与2012年夏季取得，历时3个多月，主要采用参与者观察法，分为三个 部分.首先，为了得到关于当前草场承包制度下的放牧系统，研究者在夏季不同天气条件下跟随牧民经
过各种放牧路径到达不同的牧场，观察耗牛的放牧情况；冬季牧场的放牧情况主要来源于牧民描述，研 究者查看并记录了冬季牧场的位置.其次，在翻译的帮助下，研究者进行了多次入户调查，采用半结构化 访谈形式，主要问题包括牧民对草场家庭承包制的认知及其对草地管理、社会-经济与文化生活的影响. 对村长额外询问了关于草地资源利用在村级层面上的管理等问题.此外，对村内的长者询问了定居生活第4期何思源等：青藏高原高寒草甸牧民对草场制度变迁的适应85
32°N31°N92°E93°E图1研究案例所在地及其村落周边草场退化状况：（a）正常草甸；（b）退化草甸；（c）裸地Fig. 1 Rangeland degradation in the study area ： （ a） normal meadow ； （ b） degraded meadow ； （ c ） bare land前的游牧生活、从游牧到定居的过渡期的草原利用情况.最后，研究者采用结构化问卷调查牧民对气候
变化与草场退化的感知，共计20个牧民提供了完整的调查结果.首先，对降水量与气温的多年平均与季节趋势进行了分析；其次，对牧民的环境感知进行描述统计 分析,并分析牧民对草场承包制度实施的认识；第三，对半结构化访谈内容进行话语分析，按照时间顺序 梳理草场制度变迁，从社会-生态系统要素角度分析牧民对制度变化下的资源系统、文化系统和社会经 济系统的适应性.4数据分析与结果4.1草地退化驱动因子的自然性与制度性研究区在过去近60年具有显著的增温趋势，特别是在1985年以来（图2a）；对年均温上升贡献更
为明显的是最低气温的变化•相应的，冬季增温最多，其次是秋季、春季和夏季（图2b）.对冬季气温而言， 显著的增温大约始于1983年，而明显的春夏增温在20世纪90年代.多年平均降水量在这一时段内波
动上升（图3a），但是在旱季和雨季有差异.旱季降水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前持续较低，而在80年代
后波动上升，主要源自冬、春降水的显著增加（图3b）.整体而言，研究区水热状况呈同步好转趋势.从事耗牛等耐寒牲畜养殖一直以来是研究区的主要生产方式，但土地和牲畜等资源权属经历了明
显的制度变迁.K村所在的藏北高原在1959年之前以游牧为主要生活方式，虽然1949年以来较为 强调提高牲畜产量和草地经济产出，但在1959年之前基本上没有改变土地私有和牧民共同使用的草场 制度，这种制度安排在资源相对充足、市场需求不大的时期能够持续运转；在人民公社时期，草场和牲畜 均为集体财产，这是一个人口与牲畜数量快速增长的时期，集体所有制也被认为造成了资源的过度利用
与草场退化.1978年，自治区提出稳定牲畜规模，从1982年开始实施牲畜折价入户，所有权重 归牧民，但草场分配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草场家庭承包责任制旨在以草场使用权的清晰界定 来激励牧民有效利用草场资源，并辅以围栏来确定这一使用权.但从结果来看，这一制度被认为未能充
分体现其对资源可持续利用的期望和对草原生态的保护，草场分配的公平性、边界纠纷、个人草场上的 过牧等问题持续存在，导致草地退化持续发生.86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8卷
12-]Sping Summer-^-Autumn Winter0
8-a54-Summer:y=0.0238x+7.744 7?2=0.3488 p<10'5Jy=0.016&x-26.382 2.1139 p<0.052&.I 1975 1985 1995 20051955 1965 1975 1985 1995 2005YearYearab图2 1955到2008年多年平均气温(a)与季节性温度(b)Fig.2 Annual average temperature (a) and seasonal temperature ( b) from 1955 to 2008700]-•- 8 0 7615<5)0 600/X0.003-■- PrecipitationRelative Humidity 5 K)o74)0 500- 0 %/匕U X)o63)0 0 o400 5 UI乞 l60p/2 2muO0300- oH 55 U^50AP-2.% 402005B 0 Q 」 d3 21004O: 5 1 o-p<0.000 1955 1965 1975 1985 1995 20051955 1965 1975 1985 1995 2005YearYearb图3 1955到2008年多年平均降水(a)与季节性降水(b)Fig.2 Annual average precipitation (a) and seasonal precipitation ( b) from 1955 to 20084.2牧民对环境与制度变化的敏感性认知相对于气象站记录的气候变化状况，牧民对气候变化的认识比较复杂，大约有30%的受访者感觉 到了气象记录的近20-30年的冬季增温趋势，但45%的受访者认为冬季在变冷，60%受访者认为降雪 增加，70%认为降雪的空间分布更不平衡.60%受访者认为夏季变得炎热，降水减少，降水的空间分布也 更不平衡，并且出现了更多的干旱.相对于趋势性，牧民对极端天气状况更为敏感，对雪灾与干旱年份记 忆清晰.对于近20-30年来的草场生态条件，有半数牧民认为草场质量变差，主要是认为牧草高度和密 度降低.但是，对于潜在的草场退化因子，鼠害、病虫害、交通工具的物理碾压等被识别的次数远高于过 度放牧和气候变化，事实上，生物危害其实常常是草地退化的结果.牧民对制度的认可影响着执行效果，但是牧民所习惯的依照季节进行放牧的流动性和灵活性 的制度惰性使得他们对定居与草场承包等制度推行并不完全敏感.K村在成立之前，牧民基本处于半游牧状态(transhumant),以家庭为单位带领畜群进行季节性迁 移，春季沿河岸放牧，夏季散放，秋季在平坦草地，冬季在沼泽区域放牧，基本上都在所谓公共草地放牧, 会在冬春出现牧草短缺、气候恶劣等情况.定居生活随着自然村建立而逐步稳定，直到20世纪90年代 中期，不同村落还存在集体放牧草地，特别是夏季草场可供牧民进行季节性游牧.进行了永久性房 屋和配套设施建设，对此牧民普遍认为提高了生活质量而乐于接受.约在1998年前后，草场开始被逐步 第4期何思源等：青藏高原高寒草甸牧民对草场制度变迁的适应87分配到个体家庭，所分配的夏秋和冬春草场占到那曲地区总量的0. 15%和0.3%.冬春草场分配已经完 成并在2002年签订了承包合同，使用期限为50年，草场分配依据为家庭人口数与牲畜数量，按照70% 与30%的权重测算.牧民较为熟悉这一测算依据与草场所在的大致位置、面积，但是他们没有直接参与 分配过程，也不都充分了解草场质量，对草场流转等相关法律程序也不清楚.同时，他们对于承包地内的 牲畜数量上限要求并没有很好的遵守.在实行家庭草场承包后，放牧状况并不符合制度实施要求.尽管冬春草场已经分配到户，但仍然存 在村级层面集体决策和维护的冬春草场，在冬季供全村单个家庭或家庭联合来共同使用.使用规则如 下：从一月到三月，村长每13天召集一次全村会议来决定进入村级草场放牧的每家牲畜的配额，这一持 续的调整主要根据天气变暖.每天由两个村民为进入草场的牲畜计数，超额进入的家庭每超一头耗牛 （等于5只羊）则罚款五元.4.3牧民对制度变化的适应性牧民对草场承包制度实施的适应性首先在于采用围栏进行草场管理.明确界定冬春草场边界并树 立围栏是实施草场承包责任制的主要步骤，被认为是激励牧民有序放牧、可持续利用资源的保障，但是 牧民对此却存在不同看法.首先，他们更加认为围栏可以减轻相互之间对草场资源的竞争，有利于家庭 最大化牲畜规模，而并不特别关注以围栏草场内科学测定的载畜量促进草场质量改善.出于牲畜规模最 大化的追求，村民认为冬春草场质量差，冬季放牧配额太严，休牧草场面积太大，村内可集体使用的草场 太少.其次，牧民认为围栏加剧了家庭劳力需求，边界的清晰化意味着必须有固定的家庭劳力投入到围 栏草场管理，虽然减轻了男性长途轮转放牧的劳动强度，却增加了女性劳动量.因此牧民更愿意建立村 级共用的冬春草场•在实行了草场承包后，一些在空间上位置相邻的草场承包家庭乐于将各自的草场放 在一起联户使用而不建围栏，让各家轮流看护所有牲畜，以便节省劳动力并换取牲畜活动的空间和资源 选择的灵活性.第三，牧民没有接受将围栏作为提高牧草产出的集约管理方式，仍然认为草地质量主要 依赖雨季天气状况•总之，牧民一方面认为基于草场分配的定居生活大大提高了生活质量，另一方面他 们认为围栏是对半游牧下按需放牧、去到更好草场的灵活性的牺牲.适应性也体现在文化生活上.放牧占据了牧民生活的中心，塑造了主要的文化活动和社会组织，也 影响了牧民对生活的态度.他们认为，制度变化从来不会对传统的延续造成影响，只要他们能够持续以 放牧为中心的生活，这包括对肉、奶制品的直接获取、将它们变现后获取其他生活必需品以及将耗牛等 牲畜用于节庆和宗教活动•但事实上，传统文化已经有被削弱的迹象，比如，马匹的饲养已经在村内消 失，村民已经不再直接参与赛马.佛教对于塑造牧民对人与环境的关系认知起着关键作用•牧民崇拜自 然，因其提供了草地资源，他们将草地作为自然的礼物,认为它只与气候有关，很少意识到自己放牧行为 的变化会对自然造成影响•除了说到牲畜放牧可能会减少其他草食动物啃食需求，他们很少表现出对草 地退化或野生动物保护的担忧•牧民充分保留了在开放草地上进行活佛庆典以及在冬季到拉萨朝觐的 习俗.在社会组织与劳动力方面，以血缘关系为基础进行联户放牧耗牛，全村共同放牧羊群基本上在草 场承包制度下继续保留•尽管一些牧民担心草场使用的私有化可能造成邻里间亲密关系的丧失，但邻里 关系基本得以良好维持•伴随定居而来的是教育体系的完善，牧民对于免费义务教育和优惠性高等教育 表示欢迎，但也担心子女在接受教育后脱离放牧生活，因此一个普遍方式是每个家庭至少留一个子 女继承财产并赡养父母，这个孩子往往没有受过正式教育或只有基本教育，这一方式的可行性主要存在 于子女数普遍在4个以上的家庭.适应性充分体现在社会经济层面•草场承包制度初衷是促进畜牧产品的商品化和草地的可持续利 用，将牧民转化为生产者.在K村所在地区，成熟市场尚未出现，牧民现金积累方式很有限，基本上还需 依赖支持以提高生活水平和开展草原保护、建立围栏•由于变现机会少，牲畜规模与财富和生存条 88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8卷件紧密相连，牲畜规模往往很大，牧民表示不会因为其潜在市场价值变动而调整牲畜结构；商业性生产 也仅限于需要为一些事项，如长途旅行做准备.因此，草场承包制度并未对牲畜屠宰率造成显著影响，载 畜量更像是纸面要求.不过，对于畜牧产品逐渐出现了小规模的商业需求，特别是来自那曲镇的需求•冬 季，牧民将耗牛粪卖到镇里供使用传统取暖设施的家庭使用，夏天，牧民开始岀售毛皮、酸奶和活羊.牧 民介绍说有奶业公司与村民签订了集体合同，开始统一收购牛奶•因此，剩余产品通过个人或集体渠道 开始变现，一些牧民也开始有意识地进行产品生产•对现金的需求主要源自于定居后对生产生活设备设 施的需求，原有的物物交换系统依然存在，限于交换手机等小物件.劳动力较为充足的家庭有条件拓展 更多的现金获得渠道，如开小卖铺等；也有出外挖虫草、到那曲镇打零工等.在劳动的男女分工上，男性 主要从事驱赶牧群、剪毛、跑买卖以及其他重体力劳动，女性需要挤奶、准备奶茶和食物、准备耗牛粪等 燃料和大多数家务，尽管草场承包被认为能够一部分男性劳动力，但牧民普遍认为就教育水平而 言，目前离开草地并没有太多合适的工作机会.同时，多数牧民认为一定会采取帮扶进行草场 建设和补偿.5 讨论与结论5.1 讨论研究结果表明，K村鲜明的制度变化在气候变化背景下发生，气候事件与执行都需要一定时 间，但两者对草原可以存在同步影响，这一同步性能够为分析高寒草甸退化驱动力提供有益思路（图 4）.气候变化对于高寒草甸生态系统的影响主要在于极端天气事件以及持续的冷暖趋势⑦）.人类活动 也在适应制度变化以谋求最大的经济效益⑺），两者动态关联可以部分解释草场退化.在1959年土地改革以前，气候总体偏凉且无明显趋势性，传统游牧能够适应气候状况.之后到 实行草场承包的20世纪80年代初这一段较长的时间区间里，气候相对干冷，尤其是在冬春季节.这种 气候组合并不理想，原因在于冬春的频繁异常偏冷不利于牲畜维持其规模持续的偏干也会导致积 雪不足，不利于开春后融水供给\"\".夏秋季条件也较为一般，主要在于存在反复出现的异常干年.这一时 期开展的是以生产队为单位的集体放牧，虽然草场集体所有，统一使用，但与传统游牧差别不算太大，只 是在转场的范围上缩小了⑴）.考虑到不利的气候条件，这一制度可能开始诱发草地退化.在实施草场承 包制度的第一阶段，只有牲畜重归个体家庭，这一时期正是冬春与夏秋气候先后显著转暖的时期，生长 期相对暖干，而此时个体家庭驱使牲畜在集体草场上的放牧则可能进一步造成退化加速\"°）.进入21世 纪，草场也开始分配入户，围栏化放牧加剧了定居点周边草场压力，而此时气候湿润化则会进一步通过 增加径流加剧流水对草原的侵蚀 W所以，科学的分析草地退化的驱动因子，必须整体考虑气候与人类 行为的制度诱因.研究也发现，牧民本身对草原退化的理解与“科学”判断的过度放牧和牲畜超载不同.他们将草场质 量与气候状况紧密相连，对极端气候事件敏感，但对制度变化本身并不十分敏感.他们仍然以牲畜为财 富象征，草场质量受气候制约，在现行制度不够充足的灵活性和移动性下维持甚至增强原有的放牧强 度•因此，在制度性草场退化出现时，牧民难以将这一退化结果与自身行为相联系，对退化因素的认知集 中在外来因素上，难以意识到草场的生态意义.牧民对这一制度的不适应恰恰反映在他们对于维持传统 的期望，即基于血缘与邻里关系对草场资源进行集体使用、牲畜统一放牧，这是对传统半游牧方式的灵 活性和移动性的诉求\"°）.所以，牧民并非不负责任的资源攫取者，而是因为传统生态知识受到了制度性 制约.季节性游牧对不同类型草场根据气候和地形条件充分利用，能够确保草场健康，应对自然灾害.有 些知识现在还在指导牧民趋利避害，比如研究中牧民提供了大量的天气预测方法.但在当前制度下，牧第4期何思源等：青藏高原高寒草甸牧民对草场制度变迁的适应民的灾害风险应对重心从事前转到事后，严重依赖灾后的帮助，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他们主动适应 市场需求的意愿.剩余产品经由市场交易可以减少因自然灾害而造成额外损失，应对草场退化能够持续 提高进入市场的产品品质,但这些现代社会的风险应对方式并未被牧民习得•尽管在减少资源竞争与增 强资源支配能力上草场承包制度得到一些认可，但在适应性上表现出促进个体使用权和定居的未 必有利于青藏高原草场的可持续管理这一判断⑺）.因此，在构建草地管理制度时，要充分理解本土知识 体系下对环境的解读，保持一定程度的放牧移动性是必要且合理的制度妥协，避免进一步加大传统智慧 与现代制度的冲突，导致草场资源条件的持续恶化.Land ownershQ Land usufructThe StateSub-tribes by communal tenureHerders Mutual Aid Agricultural CooperationPeople's CommuneHerd ownership Decision maker ManagementCollective^, ie., the productton unit in 'Userf^ht*The leadership of a production unit based on experienced herdsmen Given routes for ass^ned livestock within production unit boundaryTrfce leadersTribe-based normadic grazing图4那曲地区1949- 1983年以来的气候状况与土地制度变迁（T：年均温；P：年降水量） ■蓝色：冷；■红色：暖； 黄色：干；■绿色：湿 Fig.4 Climate trend and land tenure system since 1949 in the Nagqu area.T: Annual Average Temperature； P : Annual Average Precipitation■ Blue: cool; ■ red: warm ； yellow: dry ； ■ green: wet图5那曲地区1984-2008年以来的气候状况与土地制度变迁（T：年均温；P：年降水量）■蓝色：冷；■红色：暖； 黄色：干；■绿色：湿Fig.5 Climate trend and land tenure system since 1984 to 2008 in the Nagqu areaT: annual average temperature ； P : annual average precipitation■ Blue: cool； ■ red: warm； yellow: dry； ■ green:wet草场承包制度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提高草地生产力.通过降低存栏率和增加草地管理投资，牧民能 够增加收入，减缓草地退化.但研究结果发现，牧民并不认为草场也与牲畜一样是财富的象征，自然的馈 赠不需要进行投资，如果执行，那么包括围栏修建与草原保护管理投入应是职责•在制度 变化下牧民进行生产决策时，不但存在气候风险，还存在制度风险：对承包期限的不确定、对流转程序的 不了解、明晰但残缺的产权等［切.从减缓决策风险的角度来看，较之大量的管理成本和补贴投入， 更应该追求以执行的灵活性来促进经济效益和生态可持续.首先，在草场承包制度下允许集体资源统一放牧等恢复放牧移动性的，给予牧民选择权来决定 是否以个体家庭单位放牧.基于血缘关系的草地管理能够给予牧民相对公平的资源获取，也与社会生态 条件相匹配5）.其次，多样化的生计选择也应当得到支持，特别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促进市场的形成，帮助牧 90民族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8卷民部分的转变为生产者.在当前的经济发展下，市场驱动的牲畜生产初现端倪，对现金的需求日益增加. 如果现代化的趋势不可避免，气候风险只能被部分管控，就需要进一步以市场机制应对风险.应当 转换角色，从命令者变为搭桥人，帮助建立适合集体参与的市场机制，如吸引农牧公司建立畜产品收购 链条，也要帮助个体牧民接触到市场信号和渠道，让短期零星的买卖行为成为长期的利益来源.第三，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培养现代责任意识•这一责任意识的核心在于推动实现资源的长期效 益，即让牧民认识到在有限的放牧移动性和更多的市场机会下，草地本身的资源价值对于实现长期利益 最为关键，逐步减弱原有的牲畜数量和草场面积至上的财富观，帮助牧民看到更多的经济机会.一个稳定的草场管理系统既需要让牧民能够通过宏观景观的稳定性得到长期的利益保障，也要能 够在微观层面让牧民收入有所增加.这就意味着经济、生态和文化需要相互作用来保证草原成为一种可 持续自然资源.因此，以生产管理为主导的农牧局并不能充分考虑草地退化的问题，有效的管理需要一 个系统性的联结资源、环境、牧民和市场的管理机构，或者机构联合，来行使整体性管理，促进机构间交 流合作⑶).从本质上来说，草场承包制度是一个主导的过程，对其经济和生态目的以及具体的实施 过程，牧民并没有充分了解•整体性管理在自上而下的制定与执行时，需要自下而上的将牧民纳入 讨论中，对的解释应当是清晰的语言而不是抽象的概念，信息传递机制应当能够将牧民诉求及时反 馈.5.2结论研究通过对青藏高原高寒草甸系统内一个典型村落的草场制度变迁进行分析，试图揭示草场退化 语境中制度对于草场资源可持续利用的重要作用.作为一个典型的社会-生态系统，K村所经历的制度 变迁在气候变化背景下影响牧民行为，他们以传统认知解读气候变化和草场退化，用原有的财富观应对 资源使用的新规则，气候风险逐渐变为制度风险，但草场承包制度所期望的可持续的生产力与生态健康 尚未实现.研究表明，在草场承包制度所代表的现代化过程中，牧民的适应性主要表现在三组对立关系 的作用：1)本土知识所要求的资源集体利用与树立围栏为代表的产权科学界定；2)传统文化和宗教习 俗的自然观与现代生态保护和资源利用的价值观;3)应对气候风险的生产方式与依赖和市场的资 源管理.草原生态系统是人地相互作用的典型产物，在现代化过程中，为了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保证原住 民福利，保有高原特有的生态系统和文化，需要我们将草场退化同时置于生物物理(biophysical)和社会 经济(socio-economic)条件下进行解读与应对,研究提岀以下措施以改善制度环境来促进草地资源利用 的可持续性：1)理解传统思维对气候变化、草地退化等环境变迁的解读，从根本上促进传统认知与现代 科学的补充与对接;2)加大放牧方式的灵活性并予以制度保障，调和依赖牲畜数量的短期效益与依赖 草场质量的长期福利；3)建立将资源、环境、牧民和市场相连接的管理机构或促进各机构间的合作，变 单一的资源生产管理为整体的生态系统管理.参考文献：[1 ]王宏，李晓兵，李霞，等.中国北方草原对气候干旱的响应[J].生态学报,2008,( 1):172-182.[2 ]牛锤杰，杨思维，王贵珍，等.放牧干扰下高寒草甸物种、生活型和功能群多样性与生物量的关系[J].生态学报， 2018,38(13)：4733-4743.[3 ] KLEIN J A , YEH E, BUMP J, et 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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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research used interviews and ethnographic approach to a natural villiage in the alpine meadow area of the northern Tibetan Plateau to sort out the historical institutional change of grassland and livestock own・ ership and use right. With a social-ecological perspective, this research analysed herders * percep tion to the environmental and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their adaptation under the context of grassland degradation. It is found that the major adaptation during the transition from transhumant to sederil- isaiton is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 1) different attitude to rangeland privitisation realised by setting fences; 2) preservation of cultural traditions and 3) new demands of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It is confirmed that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the climatic change have aggravated degradation , and the household contracting system has not achieved the u production-protectionM balance. Therefore, in this ecologically fragile area of the plateau , for coordinating the human-nature relationship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on・going local wisdom , ensuring the welfare of the indigenous people and maintaining the unique ecosystem and culture, it is necessary to treat rangeland degradation with an inte・ grated biophysical and socio-economic perspective for a reconciliation between man and nature. The research has proposed several ways for the improvement of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for a sustainable rangeland resource use. The first is to understand the intepretation of local konwledge to environmental change ； the second is to increase the flexibility of grazing regime with the institutional gu- rantee ； the third is to establish regulatory bodies that link agents of resource management, environ・ ment management, herders, and markets or to promote inter-agency cooperation.Key words: meadow degradation ； climate change ； household contracting system ； modernisation［责任编辑：王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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